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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第1页）

这后院面积不大，但中植松桧梧竹，内设小桥流水，清旷雅静，人行于其间，如处画中。

小桥边有一座竹子建成的亭阁，崔白的友人皆在其中，一位年逾半百，戴高装巾子，着交领襕衫，正反系袍袖，提笔在案上图卷中点画，另一位年龄与崔白相仿，三十多岁，头戴高士巾，身穿大袖直裰，此刻坐在茶炉边，似在等汤瓶声响，以注汤点茶。

崔白带我进去，先将我介绍予二人，他们皆过来见礼。

我问崔白两位先生该如何称呼，他却笑而不答，只说：&ldo;你且看两位先生大作。

&rdo;

我移步至案边，先看适才作画的先生未完成的作品。

他画的是一株牡丹，花朵不以墨笔描写，只以丹粉点染而成，娇艳鲜妍，而无笔墨骨气，大异于画院盛行的黄氏画法双钩填彩。

于是我有了答案：&ldo;没骨画花鸟，绰有祖风，又出新意，先生必是金陵徐氏长孙崇嗣先生。

&rdo;

金陵徐氏是指南唐花鸟画家徐熙，崔白一向喜爱他的野逸画风。

徐熙子孙亦都雅擅丹青，其中长孙崇嗣以&ldo;没骨法&rdo;画花卉，将其祖遗风与黄氏富贵气相结合，于国朝画坛是创新之举。

我所料未差，那位先生含笑欠身：&ldo;惭愧，不才正是徐崇嗣。

&rdo;

崔白又让我看一侧壁上所悬的几幅山水画，说那是另一位先生所作。

我逐一端详，但见他笔致巧赡，稍取李成之法，画四时山水，远近、浅深、风雨、明晦、朝暮景象各异，峰峦秀起、云烟变灭，晻霭之间千态万状，布置笔法颇有独到之处。

我略一思索，也大致猜到：&ldo;先生笔下四时山景各尽其妙，春山淡冶而如笑，夏山苍翠而如滴，秋山明净而如妆，冬山惨淡而如睡，如此笔力，非河阳郭熙不可得。

&rdo;

我没猜错。

郭熙双目大睁，很是诧异：&ldo;我乃一介布衣，久居外郡，又不似徐先生出身世家，美名远播于天下，中贵人却又如何得知鄙人姓名？&rdo;

我含笑道：&ldo;十年前，子西便已向我称赞过先生笔意精绝了，近年画院故友亦不时向我提及，先生大作，此前我也有幸欣赏过。

&rdo;

这日余下的时光，便在三位画家热情款待下度过。

阁外水石潺湲，风竹相吞，室内炉烟方袅，帘卷墨香，我们点茶评画，言谈甚欢，连小白与那叫元瑜的孩子都一见如故，两人坐在小河水边，元瑜一手执着树枝，不时在地上比划，教小白画树上寒鸦。

其间我说出来意，徐、郭二位先生当即各取了几幅新作，慷慨相赠，我自不肯受此大礼，命小白取出银钱给他们，他们推辞几番，见我坚持，才略略收下一些。

&ldo;子西真不肯赐我一幅新作么？&rdo;我问崔白。

他笑了笑，唤过元瑜，低声嘱咐了几句，那孩子旋即跑开，像是去取什么了。

这孩子真机灵。

我看着他背影微笑，再问崔白：&ldo;这是令郎？&rdo;

崔白大笑，道：&ldo;元瑜姓吴，是我的弟子。

&rdo;

然后，他笑意稍减，补充道：&ldo;我尚未娶妻。

&rdo;

我垂目无言，带着礼貌的和悦表情默然听徐崇嗣与郭熙笑说崔白眼界过高，天下好女子成百上千，竟无一人能获他青睐，迎娶入门。

须臾，元瑜携一卷画轴进来，双手呈给我。

我展开看，见画的是秋江景致，一只芦雁独立于蒹葭衰糙水岸边，抬首眺望远处，意态寂寥。

黄昏时，我向崔白等人告辞，他们极力挽留，说难得如此投缘，不如少留一宿，今宵四人把酒畅谈，明日再归亦不迟。

这时有暮鼓声从附近的相国寺中传来，我想起一事，心念微动，遂颔首答应。

次日清晨，我甫至公主宅门前，便见张承照与嘉庆子双双迎出，口中都道：&ldo;谢天谢地，你可回来了！

&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