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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尘宴定在第二日的午时,般春和李小二一大早就起来忙活了,后厨的菜一道道地往外送,汗水也一颗颗地往下流,衣衫袖摆交错之间,酒香和鞭炮硝烟卷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全是人间烟火气息。
楼似玉今儿着了一身水红的罗裙,正倚在门口笑:“霍捕头紧张什么呀?里头都准备好了,只待人到齐,便可开宴。”
霍良眼下乌青,显然是没睡好,拱手应道:“宴席有掌柜的帮衬,在下倒是不担心,只是……唉。”
“怎的了?”
楼似玉挑眉,左右看了看,拿扇子挡了嘴,“大人同奴家还有什么好瞒的?奴家又不是碎嘴的人。”
霍良略微犹豫,还是低声道:“前几任县令的死还没查出个所以然,这儿又多死了个师爷,上头刚下了文书,要咱们一个月之内给出交代。
宋大人刚刚才到任,什么也不知道,我怎么可能不紧张。”
万一查不出来,这罪名可不得落他身上?
越想越着急,霍良摆手道:“今日这洗尘宴咱们就不劝酒了,散场之后我就得回衙门去。”
楼似玉扬眉,眼珠子轻轻一转,打着扇儿笑道:“大人也真是辛苦。”
“哪里,为朝廷办事罢了。”
霍良叹气,转身往客栈里走,一边走一边念叨,“也不知道宋大人酒量如何……”
——他酒量很好,一个人能把这一客栈的人都喝趴下。
楼似玉弯着眼睛笑,在心里回了他一句,眸子里带着晶亮的光。
只是……她转过头,看向门外右侧放着的石敢当,便又不笑了。
两年前赵县令来赴任的时候,觉得石敢当这种镇压邪祟的东西太过多余,遂将衙门外的石敢当扔至荒山,于是这石敢当糊着一层黄泥,连雕刻的是哪路武神都看不清了。
但幸好,该在的东西都在。
轻出一口气,楼似玉拎起裙子款步走到石敢当的旁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将里头粘稠腥臭的液体倒在那糊成一团的石身上,乌黑的血蔓延了几道流痕,又都慢慢渗透进黄泥里。
“掌柜的,时辰快到了。”
李小二在里头喊了一声。
“哎,来了。”
收好瓷瓶,楼似玉起身,笑盈盈地就跨进了门。
背后的石敢当发出细微的龟裂之声,但四周无人注意,衙门的人已经齐聚掌灯客栈,七嘴八舌地寒暄起来,外头偶有百姓路过,都被守着的衙差瞪远了去。
宴席开始。
宋立言位于上坐,已经是换了一身竹青薄衣,衙内几个地位高些的人都站在他身侧端了酒,挨个奉承:
“大人能来我浮玉县,是这一方百姓的福气啊。
听闻大人文武双全、胆识过人,往后吾等便请大人多多栽培了。”
“大人年少有为,弱冠之年便屡立奇功、声名远播,吾辈实在佩服,这杯酒小的敬您。”
“您快尝尝这里的菜色,别光喝酒伤了身子。”
楼似玉带着李小二和般春在酒席之间穿梭上菜,微微一侧眼,就能看见宋立言正带着一种有礼而疏远的笑意与人抬盏,酒滑入喉,眼底也没暖起来。
他不是个喜欢这种场面的人,但耐心极好,任凭几个老油条把溜须拍马那一套在他跟前走个遍,也没露出半点不悦。
只是,他似乎若有所思,食指将杯口微微一捻,抬眼就朝她这边看了过来,眼神略为锐利,刮得楼似玉一颤,立马收回了余光。
“大人慢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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