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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建朝一百五十三年,周元帝八年。
自入寒冬以来,京城的天儿就密不见光脸儿。
只到腊月初八这一日,忽才晴了。
密云间裂开光缝,洒下金灿灿的暖阳来。
旺春眼见天晴,命小丫头仔细洒扫了屋前廊庑。
等消了尘气,搬置下明黄花梨圈椅,以小条褥子作靠背,下连兔毛椅垫铺之,扶屋中夫人出来晒暖。
陆家夫人身材臃肿,肚大腰圆,往圈椅上坐了,便眯合起眼睛。
才是过了晌午的,一歇便困了。
旺春给她拦腰盖了张白狐裘,跪着与她捏腿儿。
手指白葱一般,于撒花红袄袖下若隐若现。
下晌才过一阵,阳光斜角偏下,打下廊柱的投影来,热度退了几分。
偶有风来,擦刮过鬓角,生冷冰凉。
望春抬手在嘴边呵了口暖气,起身往陆夫人耳边凑了凑,轻声慢语:“太太,凉了。”
“花开了?”
话不对题惊梦般的一声。
陆夫人忽而睁开眼睛,果见满树合欢尽放,梦中有景如此,不差豪厘。
望春正要笑出来,这寒冬腊月院子里开的什么花?却一回身,只见院中西侧几株合欢,粉粉密密开了一树。
在阳光的正投下,落在眸眼中,如一方云锦丝丝拉拉透着光儿。
院中下人争相看望,只道奇哉怪哉,却忽听廊庑下的陆夫人呼痛,就要生了。
合欢,便得名于出生前的那场奇景。
最终也没人说得清,那是合欢树上冰渣子在阳光投射下的幻象之景,还是真的开花了。
合欢生下来的时候就是红红肉肉的一团,眉眼凑在一起,和每一个新生儿一样丑得紧。
但陆家上下却欢喜得无可不可,红鸡蛋散得满城皆是。
老来得一嫡女,可不就是宝贝儿一样么?
只高兴不过两日,奶娘便抱着合欢找到陆夫人说:“姐儿厌奶,如何是好?”
每日只嘬一次,每次只嘬两口,较真儿起来,死不了怕也活不成。
一时间陆家老爷夫人又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各处寻方儿,终不得果,换了数个奶娘,还是一样的毛病。
哪怕是陆夫人自己抱到怀里,强行压了头,她也是拧眉闭眼的一脸痛苦,一个喷嚏打了陆夫人一脸奶水,尽数给吐了。
小小的一张肉脸上,含了奶|头就像是含了天下最不可忍东西的表情,成了陆夫人心头的一块病。
陆夫人急得眉毛也竖了,哀哀道:“怕是活不成了。”
到底合欢没夭,每日便靠两口奶水和米浆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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