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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也点了头,与何家的亲事便算是定下来了,贾赦心满意足,贾琏则有种尘埃落定的安心,府里却是仿佛沸水里落了滴滚油,私底下到处议论纷纷,都在纳罕这是哪儿蹦出个守备家,竟能说动堂堂尚书出面来忽悠他们大老爷。
正所谓仆似主人形。
贾母王夫人等人心里虽虚,面儿上却一直端着开国勋贵的体面尊荣,家里的婢仆也都是眼睛顶在脑门上,浑不将地方上的官员放在眼里,都这会儿了,嘴上念叨的还是老太爷在世时候府上的气派。
加上这一回并没有宁府小蓉大爷的蹊跷亲事,贾珠的岳家是主管国子监的清贵人家,贾蓉的亲事是圣旨亲赐,可不就显着贾琏这门亲势弱了?
这些碎嘴的老仆全不管守备官职几品手握一地兵权,只记得当年许多武官来门房投拜帖送贺礼求见老公爷的日子,便觉得这门亲事门第低了,对那还没过门的琏二奶奶也存了轻视之心。
闲言碎语传到贾琏耳朵里时,他直接笑喷了茶,咳了好半晌。
论官职,府里也就大老爷高,可他袭的爵位虽是一品,却是虚职,不能一处论,而二老爷多少年还是五品,比着何守备还低了呢。
这可真是门缝里瞧人,忒的把人看扁了。
只是贾琏虽然觉得好笑,却也知道这股风不狠杀一气,这帮刁奴定会变本加厉,说不得到时候就要欺到何家人头上,于是脸色一沉,就去寻贾赦说明其中利害,果然就得了首肯,要揪那乱嚼舌根的出来严惩。
还没等管家的王夫人反应过来,贾琏把查出来领头四处走动议论的二十几号人先抓起来一顿板子敲下去,立时便互相攀咬起来。
松口的人多了,即便个个都想撇清自己栽赃别人,贾琏耐着性子多问几遍,又有旁边立着的板子多加劝导,事情也就理清了。
先前贾琏的亲事难成,府里私下传了不少小话,王夫人又闭着眼不加约束,下人们也就愈发大胆。
这回忽然说了个从未听说的人家,自然个个好奇,前些日子跟随贾赦的小厮长随都被往日里说的上话的亲戚觑着空儿搭话,真真不胜其烦,恨不能马上得个离京的差事,好离这些人远远的。
闹来闹去,虽说贾赦吩咐过不许乱嚼舌头,总有耐性不好的让人零零星星探出去只言片语。
这些下人仆妇原就只是想听个西洋景,得上几句就敢出去胡吣,横竖上头管家的太太不理会,自然越说越离谱,又有那伶俐的揣摩到了王夫人的心意,到最后可不就把何家传成了个破落户。
贾琏听完了,微微一笑,由着其余仆从跪在地上认罪,先带人把几个挑头的押着出去,领到了黑着脸被小厮们拦在外头的几个管事和管家媳妇面前。
也不用这些二房的心腹扯着老太太和二太太的名头高声威吓,直接就笑嘻嘻的开了口。
“我从六七岁上搬出东院,这么些年都是老太太、二太太为我操持,我若是不孝敬长辈,惹长辈生气,还能算是个人?”
贾琏笑眯了一双桃花眼,仿佛根本没听出来之前这些人阴阳怪气的暗指他不孝一般,声调十分和气,带着一丝儿漫不经心:“也怪我,一听说有刁奴败坏老太太、二太太的声名,就急的再坐不住,拿住了先打一顿再说。
这样不知感念恩德,作耗生事的狗奴才,哪里能留着让长辈们生气?这也是我的一点子孝心了。”
贾琏睁着眼说的一脸诚恳,也不管听的人脸上挂不挂得住,一面吩咐东院的人把捆成粽子似的几人推到前头,一面继续说道:“就是这几个刁奴起的头,仗着素日的脸面,竟然编排起老太太、二太太来了。
说什么是主子吩咐他们去大老爷跟前打听我的亲事的,这不是昧着良心攀污主子?我的事儿,若是老太太和二太太问起,那必然言无不尽的,岂能容他们这样挑拨。
原想着直接打死了账,可又怕让外头不明真相的以为咱们府上没有规矩,便还是交给各位,按家法处置为好。”
贾琏说到后头,除了他自己还是一脸的纯良,对面站着的管事脸上齐齐都变了颜色,四周指着各种事围着瞧热闹的仆妇也恨不能扭头就离了这地儿,免得让人知道自己听见了这些话。
这样的话,岂是能当着这么些人说的?老太太、太太究竟会不会派人去打听大房的事儿,都是明摆着的,只不过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琏二爷瞧着也是个伶俐的,怎么就突然犯糊涂戳破了这层纸?也不想想叫老太太、太太堵了心,往后他还讨不讨的着好。
好生欣赏了一番这些狗仗人势的奴才的脸色,贾琏便施施然领着人走了,干脆利索把之前凶神恶煞从府里各处抓来的下人都留给了管事们处置,过来也一声儿没问,真真是一丝一毫也不关心这些人的下场,让准备了一车苦口婆心劝慰之词的王夫人险些憋出心病来。
至于那些诬陷主子的刁奴,自然是不能留在府里当差的。
周瑞家的代王夫人斥骂了他们一顿,便将人都撵了出去,另挑了忠心老实的顶缺。
等王夫人顺好了这一口恶气,便听过来请安问好的娘家管事妈妈说起最近京城里的新文儿。
也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话,借着这个月东平王府里世子堂哥有些不成体统的简薄丧仪,很是夸了一番贾琏的友悌。
传话的人说的绘声绘色,将袭爵一房的贾赦贾琏父子如何容让,如何大办贾珠的丧事,贾琏如何事必躬亲,桩桩件件说的有头有尾,仿佛有人日夜扒在荣国府墙头上瞧着似的。
可这世家勋贵的家私本就是百姓最爱听爱信的,这一回传的有根有据,合情合理丝丝入扣,于荣国府那些人尽皆知的大事又相合,大家自然深信不疑,一时间贾琏人在府中门儿都不曾出,就赢得了极好的名声。
等王家的管事在外头听说这事儿,早就传的一发不可收拾了。
且外头传的事儿件件都是真的,只是大房的心思没那么良善而已。
别说流言向来越澄清越纷乱,就是能分辨,都是真真儿的事,难不成还要与人剖析一番大房本非自愿而为?那才真是自曝其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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