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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第2页）

太阳穿过紫藤花架，满地起了花纹，风吹来，满地花纹移动，却有一种清香，沾人衣袂。

家树觉得很适意，老是站了不动。

这时，过来一个听差，对他道：&ot;表少爷，今天是礼拜，怎样你一个人在家里？&ot;家树道：&ot;北京的名胜，我都玩遍了。

你家大爷、大奶奶昨天下午就要我到西山去，我是前天去过的，不愿去，所以留下来了。

刘福，你能不能带我到什么地方去玩？&ot;刘福笑道：&ot;我们大爷要去西山，是有规矩的，礼拜六下午去，礼拜一早上回来。

这一次你不去，下次他还是邀你。

这是外国人这样办的，不懂我们大爷也怎么学上了。

其实，到了礼拜六礼拜日，戏园子里名角儿露了，电影院也换片子，正是好玩。

&ot;家树道：&ot;我们在上海租界上住惯了那洋房子，觉得没有中国房子雅致。

这样好的院子，你瞧，红窗户配着白纱窗，对着这满架的花，像图画一样，在家里看看书也不坏。

&ot;刘福道：&ot;我知道表少爷是爱玩风景的。

天桥有个水心亭，倒可以去去。

&ot;家树道：&ot;天桥不是下等社会聚合的地方吗？&ot;刘福道：&ot;不，那里四围是水，中间有花有亭子，还有很漂亮的女孩子在那里清唱。

&ot;家树道：&ot;我怎样从没听到说有这样一个地方？&ot;刘福笑道：&ot;我决不能冤你。

那里也有花棚，也有树木，我就爱去。

&ot;家树听他说得这样好，便道：&ot;在家里也很无聊，你给我雇一辆车，我马上就去。

现在去，还来得及吗？&ot;刘福道：&ot;来得及。

那里有茶馆，有饭馆，渴了饿了，都有地方休息。

&ot;说时，他走出大门，给樊家树雇了一辆人力车，就让他一人上天桥去。

樊家树平常出去游览，都是这里的主人翁表兄陶伯和相伴，到底有些拘束，今天自己能自由自在的去游玩一番，比较的痛快，也就不嫌寂寞，坐着车子直向天桥而去。

到了那里，车子停住，四围乱哄哄地，全是些梆子胡琴及锣鼓之声。

在自己面前，一路就是三四家木板支的街楼，楼面前挂了许多红纸牌，上面用金字或黑字标着，什么&ot;狗肉缸&ot;，&ot;娃娃生&ot;，又是什么&ot;水仙花小牡丹合演《锯沙锅》&ot;。

给了车钱，走过去一看，门楼边牵牵连连，摆了许多摊子。

就以自己面前而论，一个大平头独轮车，车板上堆了许多黑块，都有饭碗来大小，成千成百的苍蝇，只在那里乱飞。

黑块中放了两把雪白的刀，车边站着一个人，拿了黑块，提刀在一块木板上一顿乱切，切了许多紫色的薄片，将一小张污烂旧报纸托着给人。

大概是卖酱牛肉或熟驴肉的了。

又一个摊子，是平地放了一口大铁锅，锅里有许多漆黑绵长一条条的东西，活像是剥了鳞的死蛇，盘满在锅里。

一股又腥又臭的气味，在锅里直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