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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有神异之能,却无济世之心,与妖魔何异!”
自第一回在信中知晓那跛足道人欲要拐带贾琏,林海就对其很是瞧不上眼,后面听了甄家之事,更是对其有些不屑。
无论佛道皆有济世救人之说,这道人既有神通,却无心救度世人,只会将原该顶立门户的男子拐走,留下妇孺老弱凄苦度日。
便是其中有些什么因果,那人的家人又何其无辜!
见林海难得的横眉怒目七情上面,贾琏连忙小意殷勤的为他斟茶递水,趁机顺手抓过一本史书将自己的文章挡住,准备一会儿偷偷夹带走。
林海接过茶痛饮一口润了润喉,又对贾琏语重心长道:“你莫要入了那妖道的套。
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命理之事玄之又玄,焉知他给你瞧的是真是假?只瞧你那般年纪就中了状元,便假的很!
即便是真的,你也该更加勤勉上进、谨慎小心,以避灾厄,才不辜负我们一片爱护之心。”
见林海批着跛足道人还不忘贬损自己的学业,贾琏一面涎着脸继续为他添茶,一面觑着空子把自己才做了一半的文章藏得更严实了些。
林海也不抬头,只管低着头用心撇了茶沫,才继续道:“男儿在世,身上系着父母妻儿一生期盼,当有担当,遇着灾厄便想着出家避世者岂配为人?大丈夫知世险则迎难而上。
再则,即便有前世因、今世果的说法,前生既然不曾劝阻恶人向善,今世又何必假惺惺?岂不是欺软怕硬,落井下石?”
贾琏心中原还因林海提到前世今生而有些波澜,听到最后两句不由点头称善:“先生可是说到了学生心坎里!
都说要人向善,可即是同一人,缘何为恶时无人阻拦引导,却又富贵延年,倒是孟婆汤喝过重头再来,善良可怜时却又重重搓磨,这是什么道理?便是讲因果,我也不服。
便如甄家事,即便那甄士隐有个什么来历,他的妻女便合该用一生陪他历练的么?佛法道家哪本典籍里有这样说法?”
按着那道士僧人的说法,那通灵宝玉不就是下凡来经历人间虚幻的。
只可怜贾家一族,阖家性命,不过是尘埃草芥,无人放在心上。
既如此,又何必坑蒙世人,说什么慈悲。
见贾琏这般义愤,林海反倒淡然了,闻言讥笑道:“难道你竟不曾听闻佛渡有缘人?你这般需的舍了富贵出家,薛家那般有缘的便可得仙方治病了。”
贾琏府试一过就先后去了甄应嘉府上和薛家两处拜访,两家也都是热情款待,宾主尽欢,只薛家对贾琏格外好些。
薛老爷似乎是想让“浪子回头”
的贾琏带着独子薛蟠学好,几次三番想留贾琏住下,薛姨妈也带着年幼的女儿宝钗出来与贾琏说话。
这样的通家之好,自然免不了提及宝钗的奇遇,有一癞头和尚给了个海上方,十分看机缘,接过才一年就有幸做成,治了宝钗胎里带来的热毒,可不是天大的福气?做父母的,夸赞一二也是常事。
人有偏心,林海见的这些方外之人如此厚此薄彼,不免就有了几分微词。
贾琏倒是不觉羡慕。
那薛宝钗再得仙方治病,最后费尽心机嫁的丈夫还不是让癞头和尚拐走出家了?后半生无依无靠,一腔抱负尽付流水,又得了什么好。
可见这有缘也未必能有什么好。
只是林海提到薛家,贾琏就不免想起了同在金陵的甄家,还有那桩极要命之事,面皮很是有些发紧,犹豫片刻还是吭吭哧哧问道:“甄应嘉老爷所提之事,先生可有回绝?”
林海最近几日正为此事烦心,直接冷哼一声,不甚雅观的翻了个白眼:“我林海的学生自然娶不得甄家的女儿,谁来问我也这般说。
甄应嘉是糊涂了,手伸得这般长,也不看看容不容得下他。”
说着,林海手指向上虚虚一指,便收回来捏了捏鼻梁。
当日听贾琏说甄家上下对他很是热络,林海也并未太往心里去。
甄家与贾家是几辈子的老亲,当年贾家嫡支入京之前也曾在江南一带互为倚靠,款待个后辈子侄即便稍显隆重也并未出格,以甄家如今在金陵一地的声势来讲算不得什么大事。
谁知甄应嘉昏了头,竟打起了做亲的主意。
若是贾琏不曾拜林海为师,以甄贾两家往日的情份、眼下在朝中的威势,这门亲不仅很是做的,还是贾琏高攀了甄家的女孩儿。
甄家可是有位贤妃宠冠六宫,又育有公主的。
可贾琏已经大张旗鼓的拜了师,林海在江南向来都是纯臣、孤臣,更于政见上与甄应嘉不和,这门亲事一旦定下传入京中,让当今圣上知晓,怕是谁都没有个好果子吃。
甄应嘉觉得背靠宠妃底气十足,私下里不知道勾搭上了哪一位殿下,林海却觉得甄应嘉是顺风顺水的日子过久了,忘了龙椅上这位陛下的品性为人,迟早要被风雷之怒劈个正着,恕他林家不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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