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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第2页）

初升的朝阳把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长长的，好像一群似人非人的妖精在路边草丛上悄悄地移动。

影子的主人们不紧不慢地走着，拖沓的脚步和营营嗡嗡的低语说明是出工时分。

出工用不着赶罗，走得慢几分，干活的时间就少几分。

收工倒要快一点，早几分钟到号房，就多几分钟休息时间。

所谓&ldo;出工如牛，收工似猴&rdo;，是女囚们对付改造的本能。

秦队长戴着个大草帽，像个极肥硕的蘑菇在一边押着队伍，时不时暴躁地喊：&ldo;走快一点！

送葬吗？&rdo;

人们加快几步又慢下来。

来到这里的女囚除了练就一张不怕羞耻的厚脸皮以外，更需要耳朵眼里安上个能自动开关的瓣膜‐‐遇有不爱听的训斥，泼脏水似的海骂，瓣膜便自动关上，来一个&ldo;聋子听不见狗叫&rdo;‐‐这又是女囚们保护自己的一法。

队伍中间，柳薇怯怯地走在五组组长谢萝身边。

五组人称&ldo;脑袋瓜组&rdo;，这个组的女囚多一半是脑袋瓜出了毛病。

右派、思想反动、宗教徒、反动会道门等等都在这里。

谢萝是个右派，又瘦又干，三十五六岁，她的性格也像她的长相，干木橛似的又艮又倔。

她在一家报社当记者，具有这种性格的人照例是很难得到领导欢心的，于是尽管她勤勤恳恳地工作，1957年报社领导还是赏给她一顶&ldo;右&rdo;字号的桂冠。

1960年更升级处理送她劳动教养，让这讨厌的家伙尝尝铁窗滋味。

谢萝大概一直&ldo;背时&rdo;。

要是报社领导&ldo;开恩&rdo;五七年就把她划为&ldo;极右&rdo;劳动教养的话，至多三年就能解除。

因为劳动教养期限最长三年，至于解除了能否自由那是另一回事。

可是领导偏偏晚了两年送她进来，正当该解除她的那一年，上头下令：&ldo;右派一律严管！

&rdo;结果六年过去了，她送走的&ldo;同窗&rdo;至少也有几百，自己还在这里原地踏步，还得吃这里的窝头。

&ldo;我犯了什么新罪，给我加年头了？&rdo;她问队长。

对方摇摇头。

&ldo;为什么我不能解除劳教？&rdo;

对方还是摇摇头。

循规蹈矩的麻秸杆儿成了&ldo;无期劳教&rdo;，在女囚中的影响出乎队长们的意料。

议论像传染病似的蔓延开来：

&ldo;不必瞎起劲，积极争取管什么用？该走的到时就走，不该走的再守规矩也是无期。

麻秸杆儿掉了个树叶还怕打了脑袋呢，现在还蹲在里头呀！

&tis;&tis;&tis;到这里又犯前科，到时候一样走人……&rdo;

队长们听到这种议论很恼火，可是她们也没法子，上头没有命令！

不过她们也愿意队里有个把老囚，对新来的人到底可以起个示范作用。

于是，&ldo;多年的媳妇熬成婆&rdo;，麻秸杆儿谢萝居然当上了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