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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湘云这回来荣国府,不止四个有体面的嬷嬷押车,史家内院的管事媳妇也亲自跟着来了。
这媳妇的婆家祖上是跟着第一代忠靖侯出生入死过的忠仆,又无父母兄长,不知姓氏宗族,便由老侯爷赐了史姓,在家中极有脸面。
可以说史家的荣耀传了几代,这一家子就伺候了几代,其风光处连荣国府现如今最威风体面的赖家也多有不如。
便是贾母,也亲热的招了这史荣媳妇上前,赏她个小杌子坐着细细回话,并不似以往那般随便打发史家的下人走。
可惜贾母拉着人怀念了半晌多年前的旧事,又说了会儿两位史侯儿时的趣事,史荣媳妇守着下人的本分陪着唏嘘凑趣过后,还是说起了此行的正经事。
她如今是史鼎之妻的左膀右臂,等闲事都劳动不到她头上,这一回陪着她们家大姑娘过来荣国府,也是史鼎夫人的吩咐,甚至还有史鼎的意思在里头。
史荣媳妇是个性子灵透会做人的,话头起的也好,从前几日北静王府里头给太妃做寿,她们夫人带着史湘云出门得了许多太太奶奶的喜欢说起,等贾母也跟着夸了一遍史湘云的品貌、史家的教养,感叹几句真是长大明理了,史荣媳妇才将话一转,问起了史湘云的住处。
话儿说的再和缓,细品起来只有一个意思:她们史家的大姑娘,年岁渐长,按着贾母的话,是已经长大知礼仪廉耻的了,要仔细男女大防,自然再不能同荣国府的表少爷一个院子里含混住着了。
问完之后,史荣媳妇板板正正的端坐在杌子上,面上还恰到好处的带着些对老姑太太的讨好之意,仿佛方才那句话,只是她一个忠心耿耿的老仆随口一提,并不是史家的主子们借她之口表明态度。
在场诸人不论见识长短,对后宅里这些弯弯绕都是熟悉的。
史湘云从牙牙学语起每回来贾家小住都是同贾宝玉住在贾母的碧纱橱内外,史家之前也不曾多说什么。
今儿突然让手下得用的管家媳妇特意提了这事儿出来,那就说明史家在史湘云的事上已经拿了主意。
史湘云已经是能跟着婶娘们出门交际的大姑娘了,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相看人家,且要相看的人家里头,肯定没有贾家,没有贾宝玉。
邢夫人惊得眼睛都瞪大了,叫身边的迎春悄悄碰了下手臂,才急忙拿帕子遮掩着低头不语,免得一会儿又让人揪着作筏子出气。
较之邢夫人,王夫人城府就深得多了,无需探春在旁多事,就能维持住面上的神色,只是看着史荣媳妇的眼神却难掩复杂。
史家无意同那老虔婆串通一气把持贾宝玉的亲事虽然是好事,也免得她看着史湘云那疯疯癫癫的样儿犯头痛病。
可史湘云空有个侯府大姑娘的名头,不过是个刑克父母的孤女,品行也不够珍重,史家竟然还瞧不上她的宝玉,着实叫人心里不痛快。
上头的贾母则是直接怔了片刻。
她心中虽一直觉得史湘云的性子配宝玉不合适,娘家叔叔们日后怕是也指望不上,因此从未考虑过结这门亲事,却没想到史家竟直接当着一屋子人的面儿隐晦的绝了此事的可能。
林家那头连话都不肯接,眼见着一时半会断无回旋余地,薛家母女又进了府里,近水楼台,贾母本还想借史湘云与宝玉从小的情分挡一挡,好让薛家熄了心思,这会儿却也不成了。
贾母呼吸声重了一瞬,强压着心中的恼怒烦躁,笑着回了句应该的,就挑了迎春姊妹院子旁边的三间倒座房出来,命赖大媳妇亲自去给史湘云收拾住处,还吩咐鸳鸯挑了些她的私房过去摆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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