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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即有两位干部说,他们去检查宿舍,就看见这两个学生大白天躺在一个被窝里。
我一听就忿然,因为我们的每一间学生宿舍是多人同住的,这怎么可以容忍?但毕竟又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便说:&ot;在座诸位都是结过婚的,因此请原谅我要问得细致一点……&ot;
层层盘问的结果终于真相大白。
原来学生宿舍没有留给客人坐的凳子,这个男生的女友来了,便双双靠墙坐在床上谈话,天太冷,就把被子搭在身上了。
是&ot;一个被窝&ot;,却是一个衣冠楚楚、靠墙而坐的被窝。
从这件事联想到,常常把老先生们气得胡子发抖的所谓&ot;世风日下&ot;,其间至少一部分只是谣传加想象所致。
但又不能说那两个见证的干部在故意造谣,他们本来就认为男女学生谈恋爱已经不对,拥被而坐当然更应该阻止。
可惜这一切被一种燃遍处处的熊熊烈火作了升温处理,不知不觉间成了一个具有明显伤害性的谣言。
差一点,我在那份处分决定上签了字,好险!
问题是这种险情处处都有。
大凡一种偏执的社会观念淬上了火,就需要以超强度的敏感寻找对立面,这种对立面有一半是&ot;心造&ot;的,因此也就为造谣留出了地位。
有时,社会观念变了,但有些人的&ot;淬火&ot;习惯没有变,即便在纠正以前错误时也用夸张的手法,听到风就是雨,永远慷慨激昂。
例如,&ot;文革&ot;中很多人由衷地相信周围有大量的&ot;反动分子&ot;,揭了一批又一批;而&ot;文革&ot;结束后的这二十年来,又总有人喜欢揭露自己周围的人是&ot;文革&ot;造反派的&ot;漏网分子&ot;,大多是不问年龄、不问证据、不间当年的清查结论和基本政治常识,一味怒气满面、义愤填膺。
为此我曾给自己一个学生的单位领导写过信,说清算一算吧,谣传说他当造反派头头那年,他才十三岁;我也曾专程到北方,为我的一位同学解过围,说我以一个现任学校领导的身份郑重证明,这位剧作家没有像谣传中说的那样在&ot;文革&ot;中打过人。
后来,这方面的谣传一度又绕到我自己身上。
这种制造既是故意又不是故意,却谁也不承认是恶意,有时甚至是特定意识形态下的&ot;好意&ot;。
至少,好像是为民除害,刚正不阿,在我们中国特别有空间。
二,躲躲闪闪的造谣者。
这种人物与前一种相反,毫无跋扈之气,常露温煦之色,从不锐利攻陷,也不轻易论断。
他们心中,至多只起一点不平衡的温怒,或一点朦朦胧胧的欲望,但一经盘算,如果展现这种愠怒或欲望可能得不偿失,因此一直在等待他人之力,他们只不过在需要时略作引导罢了。
说他们阴险,他们又不作什么坏事,但低调的生态却使他们成了舆论中举重若轻的灰色支点。
还是举例。
优秀的研究者周先生曾受到过一次不小的困扰,他的两篇重要论文被谣传为日本同行的&ot;第二手产品&ot;,结果在科研成果鉴定和职称评定中一再受到质疑。
但直到两年后因被日本刊物郑重发表而自动辟谣,还是闹不清当初谣言的起因。
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得知曾经有一位同事在某个场合说过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这位同事在感叹学外语的重要性,责怪自己学迟了。
他说,原先读周先生的论文还半懂不懂,学了日文读了日本学者的著作,一下子就懂了,这种感觉真是愉快。
当时在场的人就问:周先生论文的观点和日本学者一样?这位同事宽厚地说:你们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搞学术研究哪能天天标新立异?然后不断赞叹周先生用功,自己比不上。
我没有仔细调查,无法肯定这番谈话便是周先生两年困扰的直接起因,但仅仅这几句话,已经大致具备了构建一个谣言的基本条件。
只不过如要追究,他的话句句稳妥,什么也追究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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