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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第1页）

原来那眼井就在眼前水井旁边有一大块青石嘎子看着看着，不由一阵激动，背过脸去临分手时，那姑娘叫他嘎子哥，那媳妇跟他打招呼，他都没有听见……

出了梅花渡大街，这辆马车就滚动在迷离的月色中了真是最快活的人也害怕孤独嘎子顺手扯了一片高粱叶子，卷着卷儿，望着在夜色里微微发白的路13年以前，也是这样的黑夜，那个11岁的嘎子，光着小黑脚丫，从家里逃出来，走的不就是这条路吗!在刚才那块大青石上哭的，不也是他吗!想起这段辛酸的往事，嘎子把那片高粱叶子扯碎了，滴落了一滴晶亮的眼泪，因为夜色的掩护，没有人知道……

1937年春季一个大风天，又黑又瘦的小嘎儿，正爬在一棵高高的榆树上去捋榆叶树底下放着他的小棉袄和一双小鞋他光着膀子，只穿着一条开花棉裤坐在树杈上，两只小黑脚丫在下面搭拉着树枝上吊着小篮子，风一吹，小嘎子和他的小篮子就随风摆动他愉快地捋着榆叶，还不时地唱一两句小戏

他的伙伴小堆儿在另一棵树上树底下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穿着小破花袄，在那儿挑野菜

快晌午了，小女孩挑的野莱才刚刚盖住篮底子她就仰着头喊:&ot;嘎子哥!给我扔下几枝儿吧!&ot;

&ot;那你可得接住!&ot;

小女孩同意了小嘎子用小镰砍了几枝扔下来，小女孩在树底下接小堆儿在那边树上喊:&ot;小雪!我也给你几枝儿!&ot;

小雪就在两棵树下来回跑着，笑着突然，小嘎子一个不小心，镰刀掉下来了，不知碰到小雪哪儿，小雪蹲在那里哭起来了

小嘎子赶忙下了树，一看小雪的小腿上，破了一个小口子，流出了几滴血&ot;别哭啦，还没瓜子皮儿大哩!&ot;小嘎子伸手捏了一撮细沙，捂在小口子上又说:&ot;你别告我妈，我给你做个柳笛儿!&ot;

小嘎子腰里别上镰刀，像小猴子一样爬上柳树，砍了几根柳枝跳下来他皱着眉头拧了好半天，才做成一支柳笛递给小雪小雪开头有点儿不好意思，接过来一试，嘟嘟地响，不由得笑了，就一面嘟嘟地吹着，跑到那边孩子群里编她的柳笛去了

等到嘎子刚刚爬上榆树，就看见小雪一路哭着跑回来，说有人夺去了她的柳笛儿

&ot;是谁?&ot;嘎子在树上探着头问

&ot;是谢家小子&ot;小雪哭着说

一提谢家小子，小嘎子就知道是本村大地主谢香斋的小子家骧

&ot;他还骂我，&ot;小雪越发哭得伤心，&ot;说我娘还是他家的使唤丫头哩……&ot;

小嘎子的小拳头攥起来了

小堆儿也在那棵树上挥着拳头喊:&ot;下去、打他个财主羔子!&ot;

小嘎子急手忙脚地两手抱着树干，嗤溜一下就下了树，老榆树皮把他的小肚子擦了一道道红印

&ot;走，找他去!&ot;小嘎子登上开花鞋，提着小破袄，在前面领着小雪小堆儿也下了树，握着小拳头跟在后面助阵

他们在村头一片枣树地里找见了谢家小子那谢家小子跟嘎子差不多一般大小年纪，穿着蓝色茧绸小袄，头戴着缀着红珠子的小瓜皮帽，正把弄着柳笛吹呢

小嘎子把小破袄往地上一撂，走上去说:&ot;你干吗抢她的柳笛儿?&ot;

&ot;你管不着!&ot;谢家小子瞪着眼说

&ot;我怎么管不着?那是我给小雪拧的&ot;

&ot;树还是俺家的哩!&ot;

小堆儿也抢上去说:&ot;是你家的，你干吗不自己拧一个?&ot;

谢家小子看他们人多，把柳笛往口袋里一装，拔腿想跑小嘎子上去一把拉住，就伸手去夺那个柳笛小堆儿也上了手，柳笛就扯破了

&ot;嘎子打人哩!嘎子打人哩!&ot;谢家小子鬼叫起来

&ot;你还叫哩!&ot;嘎子想，上去就是两拳头，把他那个小瓜皮帽也打掉了小堆儿在一边助阵:&ot;打呀，哎呀呀，打死王八我还喝汤呢!&ot;那谢家小子一路大哭大叫着跑回去了

大家打了胜仗，不由一阵高兴嘎子望望天，天空也显得格外瓦蓝他正想唱几句小戏，忽然想到篮子还在树上吊着，就拼命地跑起来了小堆儿也跟着跑弄得小雪都有点儿跟不上了，但是她老是想笑

等到小嘎子提着篮子，一路唱着小戏回到家门口的时候，小嘎子瞅瞅太阳，心才有点慌心慌的倒不是刚才那件平常小事，而是妈正等着他的榆叶下锅哩，已经晌午错了但是他看了看满满一篮子榆叶，心想，随便编个什么瞎话也混得过去，就推开小栅栏门，走进了院子

刚要跨进他那小破坯屋，只听屋里妈妈抽抽咽咽地哭，还听见爹粗声粗气地骂:&ot;还哭哩!不是你那混账小子，怎么会给我惹下这么大事!&ot;妈妈哭着说:&ot;我孩子混账，可小孩子打架格孽的，也不能吐我一脸哪!&ot;爹又说:&ot;吐你一脸是小事，你没听见人家太太还说:你们要不想种我这地，就言一声!我看你没有地种，跟你那混账小子喝西北风去吧!……&ot;

小嘎子一听，事情坏了!一时拿不定主意是进去好，还是不进去好正犹豫不定，只见爹跨出门来，他扭头要跑，被爹上前一把抓住说:&ot;你这小兔崽子可回来了!&ot;说着褪下一只鞋来，按倒就揍小嘎子觉得小屁股烟熏火燎地疼，就哭着喊:&ot;妈呀，不怨我呀!不怨我呀!&ot;&ot;不怨你?我这一辈子背兴就背在你身上了!&ot;爹一边说，一边不住地打妈妈冲出来死拉硬拽，好半天才把父亲拉开小嘎子的泪在地上流湿了一小片，篮子早滚到一边，满满一篮子榆叶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