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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秀红着脸,瞪眼道:&ldo;这崔妈,越老越没规矩,好不讨厌。
&rdo;柯以笑着说:&ldo;我倒觉得崔妈最好,最有人情味儿。
&rdo;逗着嘴,忽然意识到说是来探黄裳的病,这半天却冷落了她,待要补救,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黄裳已经进屋了,不由有些讪讪地,叫住崔妈道:&ldo;这些日子,可知你家小姐通常做什么消遣?&rdo;
崔妈昂头想一想,说:&ldo;小姐前日派我去买了一盒雪茄烟回来,一根根地点着了……&rdo;
家秀诧异:&ldo;阿裳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rdo;
&ldo;小姐哪里会抽烟?她就是点起来,闻那个味儿。
每次吸气点火,都被呛得直咳嗽。
偏那雪茄烟古怪得很,点着了,放一会儿不吸,就又自动灭了。
小姐就掉眼泪‐‐看样子倒不像全是烟呛出来的。
&rdo;
家秀和柯以对视一眼,彼此叹了口气,都是半晌不说话。
崔妈端着茶托下去了,屋里霎时静下来,静得可怕。
柯以又叹了一声,道:&ldo;倒没料到黄裳这样痴心……当初,你怎么竟会答应她嫁给那个蔡卓文呢?&rdo;
家秀听他话中有埋怨之意,一时情急,脱口而出:&ldo;还不是为了你……&rdo;说了半句,自觉有失尊重,不由咽住。
柯以却已全明白过来:&ldo;你是说那次蔡卓文所以答应救我出狱,就是因为你答应把黄裳嫁给他?这代价也太大了,你怎么能这么糊涂?&rdo;
家秀又急又愧,辩道:&ldo;我并没有说把黄裳嫁给他,只是答应他们来往,怎么会想到事情竟然发展到这一步……&rdo;想到无论如何,今日种种,毕竟是自己当日一场交易的结果,羞悔难当,不禁流下泪来。
柯以看着,心软下来。
想到家秀一直视黄裳如同眼珠,却为了自己做下伤害她一生的错事,可见待自己的这一片心。
一时情动于中,上前握住家秀的手说:&ldo;家秀,我……&rdo;
不料家秀却像被电击了似地,惊得猛退半步,眼中满是凄楚无奈。
柯以猛醒过来,家秀为他出卖了黄裳,后果至今仍在,当此之际,却又让她怎能接受自己的感情。
他深深叹息,真不明白上天为何如此捉弄于他。
他们两个,分分合合交往了半辈子,时而紧时而松的,却只是不能如愿。
这其中,她若进得半步,又或者他着紧一时,或许便成了。
然而他们两个又都是内向含蓄的人,他看她,是春云出岫,她看他,却是秋水生烟。
风一阵雾一阵的,总不见分明,中间又总是隔山隔海的,弄得个情天谁补,恨海难添,到底一场佳话成了虚话,也叫做无奈。
当下柯以惘惘然地,取过帽子来告辞。
家秀心烦意乱,也不挽留,默听着电梯一级级向下去,&ldo;空通&rdo;一声落了地,门开了又关上,只得恹恹地起身来收拾茶杯茶碟,触手温存,茶还是热的,可是人已经远了。
她忍不住复又跌坐下来,心头惆怅万分。
偏这时法国厨子上来报说:&ldo;小姐,烤小牛肉做好了,这就开饭吧?&rdo;家秀更加落寞,哽着喉咙说:&ldo;我有点不舒服,不想吃,你们自己吃了吧。
&rdo;
厨子愕然:&ldo;怎么柯先生走了么?&rdo;转念想到事不关己,遂又打住,乐得自端了美味下楼邀众西崽大快朵颐去。
这里柯以下了楼,并不就走,却站在门首发了半晌的呆。
这是一个晴天,云淡风轻,略带一丝寒意,却只会更加清爽。
他想着自己同家秀这几年来的相处,同甘共苦,了解日深,却为何总是情深缘浅,也同那天边的云相似,可望而不可及呢?
有燕子箭一般地自蓝天划过,不等他双眼捕捉清楚,已经消逝无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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